沙门袒服论

释慧远


  或问曰。沙门袒服。出自佛教。是礼与。答曰然问曰。三代殊制。其礼不同。质文之变。备于前典。而佛教出乎其外。论者咸有疑焉。若有深致。幸诲其未闻。答曰。玄古之民。大朴未亏。其礼不文。三王应世。故与时而变。因兹以观。论者之所执。方内之格言耳。何以知其然。中国之所无。或得之于异俗。其民不移。故其道未亡。是以天竺国法。尽敬于所尊表诚于神明。率皆袒服。所谓去饰之甚者也。虽记籍未流兹土其始。似有闻焉。佛出于世。因而为教。明所行不左。
  故应右袒。何者。将辨贵贱。必存乎位。位以进德。则尚贤之心生。
  是故沙门越名分以背时。不退己而求先。又人之所能。皆在于右。若动不以顺则触事生累。过而能复。虽中贤犹未得。况有下于此者乎。
  请试言之。夫形以左右成体。理以邪正为用。二者之来。各乘其本滞根不拔。则事求愈应。而形理相资其道微明。世习未移。应微难办。
  袒服既彰。则形随事感。理悟其心。以御顺之气。表诚之体而邪正两行。非其本也。是故世尊以袒服笃其诚而床其邪。使名实有当。敬慢不杂然后。开出要之路。导真性于久迷。令淹世之贤。不自绝于无分。希进之流。不惑涂而旋步。于是服膺圣门者。咸履正思顺。异迹同轨。缅素风而怀古。背华俗以洗心。寻本达变。即近悟远。形服相愧。理深其感。如此。则情化专向修之弗倦。动必以顺不觉形之自恭。
  斯乃如来劝诱之外因。敛粗之妙迹。而众谈未喻。或欲革之。反古之道。何其深哉。

 

  难袒服论         何镇南

  见答问袒服。指训兼弘。标末文于玄古。资形理于近用。使敬慢殊流。诚服俱尽。殆无间然。至于所以明顺。犹有未同。何者。仪形之设。盖在时而用。是以事有内外。乃可以浅深应之。李释之与周孔。渐世之与遗俗。在于因循不同必无逆顺之殊明矣。故老明兵凶处右。礼以丧制不左。且四等穷奉亲之至。三驱显王迹之仁。在后而要。其旨可见。宁可寄至顺于凶事。表吉诚于丧容哉。郑伯所以肉袒。亦犹许男舆榇。皆自以所乘者逆。必受不测之罚。以斯而证。顺将何在。故率所怀。想更详尽。令内外有归。

 

  答何镇南         释慧远

  敬寻问旨。盖是开其远涂。照所未尽。令精粗并顺。内外有归。三复斯诲。所悟良多。常以为道训之与名教释迦之与周孔。发致虽殊。而潜相影响出处诚异。终期则同。但妙迹隐于常用。指归昧而难寻。遂令至言隔于世典。谈士发殊涂之论。何以知其然。圣人因弋钓以去其甚。顺四时以简其烦。三驱之礼。失前禽而弗吝网☆之设必待化而方用。上极行苇之仁。内匹释迦之慈。使天下齐己物我同观则是合抱之一毫。岂直有间于优劣。而非相与者哉。然自迹而寻犹大同于兼爱。
  远求其实则阶差有分。分外之所通未可胜言。故渐兹以进德。令事显于群亲。从此而观则内外之教可知。圣人之情可见。但归涂未启。故物莫之识。若许其如此。则袒服之义。理不容疑。来告记谓宜更详尽。故复究叙本怀。原夫形之化也。阴阳陶铸受左右之体暋明代运。有死生之说。人情咸悦生而惧死。好进而恶退。是故先王即顺民性。抚其自然。令吉凶殊制。左右异位。由是吉事尚左。进爵以厚其生。凶事尚右。哀容以毁其性。斯皆本其所受。因顺以通教感于事变。怀其先德者也。世之所贵者。不过生存。生存而屈伸进退。道尽于此。浅深之应于是乎在。沙门则不然。后身退己。而不谦卑。时来非我。而不辞辱。卑以自牧谓之谦。居众人之所恶谓之顺。谦顺不失其本。则日损之功易积。出要之路可游。是故遁世遗荣。反俗而动。动而反俗者。与夫方内之贤虽貌同而实异何以明之。凡在出家者。达患累缘于有身。不存身以息患。知生生由于禀化。不顺化以求宗。推此而言。
  固知。发轸归涂者。不以生累其神。超落世务者。不以情累其生。不以情累其生。则生可绝。不以生累其神。则神可冥。然则向之所谓吉凶成礼。奉亲事君者。盖是一域之言耳。未始出于有封。有封未出。
  则是玩其文。而未达其变。若然。方将滞名教以徇生。乘万化而背宗。自至顺而观。得不曰逆乎。渐世之与遗俗。指存于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