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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家因缘(传喜法师自述)

 
非常感谢我们的上海下涛大和尚,能这样慈悲,给我这个机会,来讲一讲自己的出家因缘。

我出生在公元一九六七年,十月二十六日。由于我的父母亲,他们非常的红色。曾经因为我的父亲在迎接新中国解放,热情很高,当陈毅做上海的第一任市长的时候,他就被大家推举为当地的里弄主任。一九五八年,国家号召要农垦,我父亲就带着全家来到江西,然后又回到上海。六三年支援农村,又一次的去农村,又把全家都带去。当时我们家里的祖父、祖母留在上海,还有一个哥哥。因为家里那时非常艰苦,生活很难过下去,我母亲就经常地在上海。所以我是被生在上海。但是当时我们家里的很多人,都在外地,都在农村。

我生下不久,也是因为我们家里上面有五个哥哥,我母亲就非常想生一个女儿。从我三哥开始,就想生女儿,就求啊!好不容易怀孕了,一生下来一看,还是一个男孩。再过了四、五年,生下来一个,还是一个男孩。一直生到我这个,还是男孩。一个隔壁邻居,他家生下一个女孩,再生下一个,还是女孩。他家里生了六个女孩。就有人跟我们说,你们家喜欢女孩,他们家喜欢男孩,干脆你们换吧!但是,我爸爸、妈妈抱着我、看着我,别人已经先是口头答应了,别人回去找东西了,要抱他家女儿来换的时候,我爸爸流着泪,母亲看着他哭了,她也哭,别人又劝了,你们如果舍不得换,那就不要换。

于是我父母亲就来不及又跑到农村去了,所以我是经常的上海,然后农村。由于这样的因缘,就经常看到农村和城市,这一切的发展。

在农村,有时候看到人死了,别人棺材把他抬出去,然后衣服什么东西,会在路口烧起,烧掉。他所有用的东西都烧掉。我就站在远处看:这个人你看,抬出去了,他所有剩下的东西还要烧掉,都不要,没有一个人会要它。就像我听说,台湾也有这样的情况,因为他们当地的风俗,人死了之后不单单抬出去,东西都要扔掉,还要沿路插上那个东西,意思就是说埋了出去,千万不能回家,回家大家都怕他。一般性人就是这样。死了三天、四天,家里人再也不会放在家里,赶快要抬出去,他就要离开他的家。当时就想:人到底活着干什么呢?活着的时候为了大家,为了什么,死了之后家里人也不要他了,甚至骨灰放在家里,大家都会怕,是不是?人到底活着干什么?

在城市的时候,也是看着人为了追求时髦,一股一股的风。上海的流行风非常快,看着就这样流行来流行去,也在思考这个生命的问题。

直到我读书的时候,我们同学还问:我们以后长大了,说说看都愿意做什么?我当时就说:我以后愿意云游天下。当时我这个云游天下的概念,并不是说要出家,不知道出家。因为我家里附近,那个时候都没有学佛的,也没有人传播这些。当时只不过是想云游天下。这是我小时候的事。现在想起来,我小时候特别喜欢一样东西,就是什么呢?佛塔。只要谁说哪里有佛塔,我心里就会痒得不得了,想要去看。比如说上海,我家里住在西藏路这边,要到龙华那里一个塔,到那要换好几辆车。但是我很小一点点,我就会查着地图,换车去看。当时只知道看塔,不知道有寺庙。这个时候或许就是我对佛教有一点点的印象,以前的这种印象。我皈依佛门,也是在龙华寺这里。

有一次我又到那里看龙华塔,然后到龙华寺里面去走。我和别人去寺庙不一样,别人喜欢初一、十五去,我不喜欢。就是因为初一、十一人太多了,连拜凳都要抢。所以不喜欢去。后来就是有一次,我拣人比较少的时候,在庙里面,站在很静的地方,心里感受佛菩萨。有一次在后面的一个花园里,就看到了一位老和尚,他在接待人,这么样子庄严,面如桃花。后来我止不住要问别人,我说:这是谁啊?他们告诉我,这就是龙华寺的方丈,上明下旸大和尚。明旸大和尚来我们新加坡很多次,但愿大家都认识。我看了心里面真是非常的欢喜。过了一会儿,我转回来,想再看看他,不见了!我就问:刚才那个老和尚哪里去了?他们说:他回他的住处去了。我问在哪里,说是在延安路。我连忙赶到延安路再去找他。别人就问我:你有没有皈依三宝?我说什么叫皈依三宝?我不知道。他说皈依三宝,就是以佛、以法、以僧为师,就是拜师父,你愿意吗?我说,好啊!后来就在这里,在明旸大和尚这里,第一次受三皈依。三皈依仪轨结束之后,大和尚说:下面是五戒,三皈依的人可以退场了,受五戒的人继续。我就问他们;什么是五戒?别人告诉我:五戒就是不可杀、盗、淫、妄、酒这五条。我说:这挺好,做人是应该这样子。那我就跪在那里,继续再受五戒。所以这个第一次,就是三皈、五戒一起受。

为什么我会到寺庙里来?我平时也很多的时候,在思考人生的。就像前面看到这个生死无常,甚至这之前,我不相信有鬼、神、佛、菩萨,不相信这些。我们家里面冬至乃至七月十五,家里面会烧素斋供,看他们烧纸钱,我反对。小孩时候我都反对他们,甚至我们家里面,我爷爷传下来的,到大年二十九、三十,就完全要做素食,一直要吃到年初一、初二、初三,这什么意思呢?这叫一年到头吃素,一年吃到头。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流传下来的。当时我对这个也并不理解。但是我对人生思考的时候,里面有一点点小的经历。当时虽然心里面想,没有鬼神,但是走到黑暗的地方,特别在农村的时候,走到山里面,走到坟墓里面,会害怕。那时候我很急,我说:没有鬼神,怕什么?自己跟自己说。然后有时候特意的,晚上还要走进去,特意坐到坟墓边上,自己一边怕,一边跟自己说:没有鬼神,你怕什么?就这样,坐在那边。确实一直坐到自己心很定了,然后才走出来,我以前有这样的,喜欢向自己挑战。

后来我读书出来,因为读书的时候喜欢踢球,成绩不好,出来就学技校,技校出来了之后就开店。那个时候八十年代,工人已经开始要做私人老板。我那个时候就踏上了这个潮流。八六年这个时候,我领营业执照,就开始做私人老板,开始搞经营。做得还很好,别人那时候工资一百多元、两百元、三百元是不得了了,我赚二、三千元,也不成问题。但是越是赚的钱多,我越是觉得人生没有意义。我本来想:赚了钱是为了生活的,结果发现生活全部搭进去,人变成了金钱的奴隶。纵使我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,我也只不过是个金钱的奴隶而已;作为类推,也想:纵使让我做国家主席,或者是世界都让我来管,我也只不过是个世界的奴隶而已,人生我自己到底意义在哪里?那个时候我钻到牛角尖里就出不来。所以我做了几年生意之后,后来有一天就烦得不得了,就把店都关掉,从此就是不做,不做了。然后就坐在家里,来思考这个问题。那个时候就觉得天是昏暗的,非常难过,憋得不得了,继续找。

于是,我跑到新华书店里,去翻、去找。我们以前老祖先,古代的,读私塾出生的,是怎么学的。我们现在受的教育,跟古人受的教育不一样。古人那些以前学的,就是百家姓,三字经、千字文,我就看那些东西去。结果在《三字经》里面就读到了。天、地、人三才。我这个时候就疑惑:天、地、人,人这么渺小,怎么和天地并称呢?所以后来就转向道家里面,对道家感兴趣了。又学老子的《道德经》。第一章不明白。但是第二章有点明白,“世间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,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”。这时候一看,上海今天流行这个,明天流行那个,去赶流行完的时候就落伍了,反而变得很丑陋。所以那个时候不是讲个性,那个时候讲流行。现在这个时代讲个性了。那个时候都觉得喇叭裤子漂亮的时候,你穿着喇叭裤,就不漂亮,不好看。当时强烈觉得。然后下面一句话就是:“长短相较”。高下是比较出来的。再下面一句是“虚其心,实其腹,弱其志,强其骨”。那时候我有这么一个过程。这时候我就想:是啊,这个人生的话,所有的一切的概念都是相对的,什么伟大、渺小,贫穷、富贵,这也不过是相对而已的。所以这个时候也不做生意,进入这个状态的时候,又钻到牛角尖里。这个人啊!其实这个世界上,不会因为你改变,也不会你没有了,这个世界也不会改变。

那个时候我连报纸、电视也不看,我的侄子们看电视,我还要呵斥他们,说:小孩子看世界新闻有什么用?这世界对你有什么相干?其实是我自己不关心,天天在房间里面。要吃饭了,爸爸妈妈喊一声,下来吃饭,吃过饭又跑到自己房间看。但是看书有奇特的就是,有一点跟别人不太一样。就是看明白的地方,我喜欢沉浸下来消化它。比如说这段明白了,我马上会沉浸到明白的这个里面。所以在《道德经》里,我倒是得到这样一些例证。当时我一睡下去的时候,就想:我就是死了,这个世界还是这样,所以我就当自己死掉一样,我就睡得什么也不想,这个时候慢慢慢慢,放下了外界,却进入到自己生命的真实的这一面来了,出现了很多气血上面的东西。

现在大家修行讲气脉是最高兴的。那个时候确确实实有些感应。当我思想负担放下的时候,我身体的气脉就开始解开,一个一个解开,从内在的气血运转,从头到底都是不一样的。一开始像爆炸掉一样,在无我的状态里面,恍然一下就“轰”一下子,人整个要爆炸掉一样,开始又有我了。到后来发现这样很好,我起来照照镜子,这个人这么轻松,而且思维这么敏捷,感悟非常强。那时候看什么书都非常容易懂,知道这个比较好。但是控制不住。当一有境界来的时候,马上“我”就来;当没有“我”的时候,马上境界就来;一无我就有境界,一有境界就有我。就在这个好几个月的时间里,我就处在这个平衡当中。怎么样既有境界又没有我,这样子去体验。后来慢慢…..随着气脉的运动,就变得能够控制,慢慢的能够控制。控制到后来,人发生了非常多的变化。甚至我有一次体验好的时候,当人真正处在这个状态里的时候,人是会悬浮起来的。这点很多修行人都有这样的证明。我当时也体验到这样一种,非常不一般的、内心深处的感受,生命它不像是以前那样认识到的。我们大家能看破放下,那个也要真看破、真放下,真正无我,这些都会功不唐捐。当时我豁然了之后,就一下子对生命感兴趣了,关注社会在做什么,看大家在干什么?

这时候甚至我学这个的时候,曾经大年初一跑去泰山。傍晚的时候到泰山的碧霞池,当时就有一个道士,看了我就很高兴,我看到他也挺高兴。我问他:你们出家做道士学什么?他说:我们学《道德经》,还有《参同契》。我说,这个《道德经》很好。他说:嗯,是不错。他最后谈了几句就问我:你相信人会飞吗?正好我自己有点体验,我告诉他,说:相信啊!他说:你晚上来,晚上九点钟到碧霞池。因为碧霞池是一天到晚不关门的,香客不断。大家都会朝踏着泰山的路,走上去进香。我住到碧霞池上面有个叫“岱山宾馆”,住下来之后,我晚上吃过了,就来到这个地方等。等他没等到,却碰到一个北京人,年纪很大了,他背一个包。他喜欢到处收集碑刻这些东西,但是由于当时年初一,忽然一下又涨价,岱山宾馆涨价,他住不起,就搬出来,一个人就背一个包,准备在碧霞池里熬过夜。看到我在那里,就跟我聊上天了,说:你是哪里来的?我说,我从上海来。我问他,那您从哪里来?他说:北京。他说:你有没有拜过?我说:我不拜的,我们祖先教我们大丈夫要昂首挺胸地做人,不可以卑躬屈膝,所以我不拜。我那时候很有理由:不拜。其实那是贡高我慢。那他这个老人家说了:“我以前也是不拜。每到一个地方回家的时候,觉得缺了些什么,千里万里地去,然后又回去了,缺了些什么。我这一想,是啊,我好不容易来了一次泰山,将来什么时候,哪一次再来,我还不知道。这个叫道理上没打动我,情感上打动我了。我说:这个好的,那我也拜吧!结果我拜了。这一拜就不可收拾,拜了这尊不拜那尊,好像看不起它,那就拜。所有庙里的大的、小的,兜一圈过来,最后拜到这个慈航道人。慈航道人,观世音菩萨,那个时候我还没有皈依三宝。这里拜过了之后,我要找的人也没有,那我要回去休息了。走到碧霞池后面,就是一个佛教以前的一个废墟。大殿的一个地基,后面的岩石上刻着:南无阿弥陀佛,南无观世音菩萨,南无大势至菩萨。我一个人站在大殿的地基上,看着满天的星空,心里面就默默地祝愿,祈祷能够加被我找到所有我的师父,然后我朝东、南、西、北、中各拜了三拜。

我为什么会到泰山?其实那次是想去崂山,到崂山去找得道高僧,找那些修道人去的,泰山是路过的。当时面对着苍穹,对着满天的星斗,这时候我心里是最清净的,好像对着宇宙一样,这样来观想、来祈祷,祈求他们帮助。拜完回去,就去了崂山。那次崂山之行是非常奇特的,到了那里,我就满个悬崖去找,找山洞。悬崖里有没有洞,有没有我要找的师父。结果攀着悬崖找来找去,上不着天、下不着地,到了悬崖当中。忽然想起来了,我这个人,如果业障很重没这个缘份,就是来到了仙洞面前,这个洞我也看不到的,看到的也只是石头;如果我有缘,我就是平地上,也会遇到师父。但是这时候就感叹:我怎么会遇不到师父呢?所以扒在那悬崖上就哭,要找师父。这个里面就是说,我对生命的这种想出离,有很强的这种愿望。这个都是我辞职以后,自己在家里面的故事。

后来我有一次到杭州去玩。住了两三天。那一次,我就是由于读《道德经》有一点受用,我自己有那个境界,可以不吃饭。我那一次七天没有吃饭,在山里面走。忽然那一天走到了“上天竺”这个庙。那天刚刚下过大雨,庙里面一个人没有。那时我很喜欢抄对联。就独自在那抄抄对联,再看看观世音菩萨像。正看着,出家人上晚课来了,我就站在边上,听。结果他们在念八十八佛忏悔,当时我还不知道,敲着鼓很好听,听他们念。他们念…..,我在边上听着听着,怎么泪水就往外流。这奇怪了,我哭什么东西,但是止不住它往外冒,不单单流泪,还要哭;不单单哭,还要嚎啕大哭。想这不对了,别人都在做晚课,那么多出家人,一个在家人没有,我一个人站在这里哭像什么话?就跪下来,把头埋在拜垫里面。但是堵也堵不住,就在那嚎啕大哭。那哭得莫明其妙。我一边哭一边心里还在想,怎么回事,为什么这么会哭?哭了之后稍微停止一点了,爬起来赶快拎起小包,就跑掉了。我说这个太难为情了。但是这个哭了之后,走到青山里面,就觉得那么亲切。这个当中,由于自己这个心非常清净,想找出离,想找生命的答案,就被这些诸佛菩萨所加被。

有一次有一个朋友,他带我去茶室里面喝茶,因为我那时对道家非常亲切,那个茶室叫“抱璞道院”。进去之后,里面一圈的全部都是修行人。有修密宗的,有修道家功的。其中有一个修道家功的,大家最尊敬他,他七十多岁,他师父将近一百岁了,就这个抱璞道院的老道姑。他道力非常强,大家都很尊重他。当时大家就开玩笑,说要看看天目的灵气谁足。我们吸吸硬币看。他是好玩,其实我也不知道修行,他们就比。有的拿一个硬币往头上一吸,吸进去了,吸得不会掉下来;有的拿两个吸,有的拿三个吸。最多就吸到三个硬币,可以吸到动也不动的时候,就这样放上去拿掉,这枚硬币就吸在天目这里。

我也能够吸。吸一个、两个、三个。最多别人就吸到三个,就再不能吸,没有人能更多的了,包括那个功力最高的,他吸到三个,我也吸到三个。后来我就想,我能不能吸到四个呢?别人说:那你试试看。我又加了一个,四个!四个硬币落了一落,往这里吸。“啪!”就吸上去了,吸得动也不动。这个挺奇怪的,当时他们看了,说“这个小年青人,名不见经传的,哪里来的?”结果这里面,那个修道人就打邪主意,他说这个年青人好像身上挺厉害的,他就要出坏点。

所以以后你们要修行的人,确确实实要跟好师父,不要瞎乱转,瞎乱转有时候被人欺负,有时候还被鬼欺负。我自己没有皈依佛门之前,就这样瞎乱转。后来就自己慢慢地在净慈寺,就是永明延寿大师的道场,又碰到一个上海出家人,他看到我,主动跟我打招呼,然后介绍我看《楞严经》,《金刚经》和《六祖坛经》。我回去看了之后,看到哪里就法喜充满,就汗毛竖着,整个人就像空掉了、融在空气里一样的那种感觉。后来又看禅门公案,看了基本上都能懂。如果不懂,晚上做梦就会梦到跟他在一起聊,就是有这样的一种感觉。

后来到龙华寺,碰到明旸大和尚,皈依。皈依了之后,一年后又碰到清定上师,我的第一个密宗的上师,定公上师。也是我到佛学书局买书碰到他的。别人赞叹这位老师父,了不得,活佛一样的,当时九十三岁。我说这活佛,这么大的高僧碰到了,我要不要皈依呢?当时就想皈依。但我已经皈依明旸大和尚了,我已经接受皈依了,一切佛,一切法,一切僧,都是我师父了,定公上师也是我的师父了,我还要不要皈依呢?后来想,那个是显宗的,这个是密宗的。当时这样跟自己说:皈依吧!结果确实是非常的激动。上午传四皈依,下午五部灌顶,还有在他老人家面前,亲自听他讲《心经》,讲了一遍。这是入密宗的一个因缘。

这时候我慢慢觉得,人就是要修道,除了修行之外,其他没有什么东西值得我会产生兴趣的。因为只有我处在这个所谓“道”也可以,或者是“真理”也可以,或者是什么名字都可以。我想,只有处在这里,我们的人生,我们的生命才是最快乐的,除此之外没有一个是快乐的。我这一点也非常好,我一直没有谈女朋友,学校读书的时候就是。我从来不向女生看,看她们自己会脸红,她们以为我很傲慢,有时候还要说。但是我一直就不接触。到了我自己开店的时候,我还是这样说:我要爱别人,必须我要有能力爱她,我要先立业再成家,没有业,你不能保证,你有什么能力爱别人。因为这样,所以我是一直没有发财,一直没有那个想法,一直对生命都很怀疑。那个时候就已经是其他的东西都不能动摇了,就决定要修行。

当时我自己还做了一首打油诗。就想:我不应该住在家里面,我应该到山里面去修。当时我就看地图,找到浙江是最好的,四季分明,又不太冷,而且山里一年常青,就决定去浙江,我在那里修一两年,修得我甚至不穿衣服也不要紧。穿得很少、吃得很少也不要紧,然后去西藏,西藏再到昆仑山脉去修,那里是道家一个圣地。当时我非常向往青藏高原这个地方。但是我当时没有本事,想先在浙江这个地方修。就决定告别家人了。我打起包袱跟家人说:这次出去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。家里人,特别妈妈伤心地哭,包括我哥哥都在落泪,他说:你为什么要出去呢?你要想修你在家里好了,我们养着你。但是我当时就没有这个念头要在家里了。

我皈依佛门之后,也陆陆续续把家里的人,都带去皈依了。我母亲、我哥哥、我的侄子侄女们,都替他们皈依了。这时候他们已经知道,我在修行。当时他们也不是很清楚,修行是什么,但对我阻止不了,就随我去了。

我当时打着包裹乘着火车,到了绍兴下车。从绍兴开始就有山了,开始就往里走。一直走,到了新昌大佛寺。一进去就遇到了我现在的剃度恩师--上悟下道大和尚。那时候天很冷,他戴了个观音斗蓬,从阶石上上来。我看到他之后,第一面就觉得非常有缘。当时就在大佛寺住了一夜。我们见了两面,他主动上来跟我讲话,甚至让我带信。他问我:你有没有皈依过?我说皈依过,皈依了明旸大和尚。我师父跟明旸大和尚关系非常好,他还请我带信。我心里想,自己什么时候回去也不知道。但这位老和尚托我带信,我就给他带了。然后他又指点我,说:你下面准备到哪里去?我因为看过地图,下面就想去国清寺,天台山。我心里面一直要找山洞,师父就告诉我,你去天台山、国清寺,一定要去拜见静慧老法师和慧良老法师。名字写好了,让我带着。

离开大佛寺,我就继续往山里面走,走了一整天,天很黑很黑,才走到石梁方广寺。我地图上看的,并不知道有寺庙。山上只有一条小路,白天也不大好走,我晚上还走得挺顺,而且看到山下面有一个琉璃灯,我就顺着这个灯,摸到那个庙里。这个琉璃灯,现在都已经没有了。摸进去之后,到那边敲敲门,一个老和尚给我开门的。进去之后他给我下了一碗面,我一边吃,他坐着一边问,他说:你为什么这么迟来到这里?我说:我是走过来的。看着我打着包袱,点点头,问:“你是哪里人?”我说:“上海人”。他听了更高兴,上海人会走到山里来。再问:你家里有兄弟几个?我说我家里连我,兄弟六个。他听到这里一拍台子说:那你不出家谁出家!意思是你家里兄弟六个,你要贡献出来一个了,是这样。但是出家真是从他那里发起的。我以前真没考虑过我要出家,只不过想起来我要修道,我要修行,没想过我要出家。觉得出家很怪,穿着这个衣服,剃着光头,到哪里别人都认为很怪,我穿着在家人衣服,在哪里没有障碍。他说,你不出家谁出家!打那时候起,有一点把这个因给种下来了。

当时我在山里,那一次走了将近一个星期。后来这个地方住了几天,过几天就到国清寺,正好又迎面遇到那个老和尚,慧良老法师。高兴得不得了,我说我师父叫我来找你们。他就带我去见静慧老法师。当时我见到净慧老法师,就要落泪了。他老人家那时候已将过八十岁了,非常瘦弱。但是浑身的清气。后来我知道,这位老和尚,他母亲怀他的时候,就吃素,不能吃荤,所以这个老和尚叫“胎里素”。所以我们师父常常也是非常赞叹他。其后有一天,我跟着他们上早课时,看到他在前面领着,躬着背在前面合掌绕佛。在绕佛念佛的时候,我就一直哭。后来早课做好了,我跑到大殿外面,就跪在地下发誓:我这个生命毫无价值,希望佛如果怜悯我的话,把我的寿命能够拿掉二十岁,出来供养这个老和尚,让他活在这个世界上,这样的老和尚活在世界上,对人天,对一切有利益,真正有利益。我们没有什么利益。当时发了这个誓。

其后,我又走到苍括山,雁荡山,一直走到温州,那一次步行,用了一个月的时间。后来才从温州又回到上海。到了上海之后,我就带团,带着大家开始朝山,去我这次走过的地方,去朝新昌大佛寺,拜见我们师父,后来又去朝普陀山。到了普陀山又遇到我们师父,非常高兴。师父还是给我写了张纸条,说你还要在宁波阿育王寺,拜佛陀舍利。

去了阿育王寺,拜了佛陀舍利,又到了天童寺。在天童寺里面,第二天就遇到松山老和尚圆寂。他圆寂时非常殊胜,九十三岁的他,就坐在一个自己制作的破的椅子上面,盘着腿伸着手,就这样坐化了。那时我在当家的那里吃早饭,就有人来报告,说隔壁的老和尚往生了。当家的说奇怪了,我们做早课他还起来,还上厕所的了,这么快。他这个修行,生死自如。他坐在那边就那样,手伸着。过一会儿,广修大和尚也来了,看到他这么好,拿起一串念珠放在他的手上。当时我就决定不走了,要给这位老和尚助念。结果坐在那边助念,也是一边助念一边泪水不停地流。

你们听下来是不是这个师父怎么老是要哭啊?---佛法的感应,大家知道吗?就像弘一大师临涅槃的时候要流泪,但是告诉弟子:你们不要为我擦眼泪。在他临涅槃前几个小时,写下了这四个字:悲欣交集!当你了解这个生命的时候,当你看清楚这个世界的时候,你既充满了悲,同时又高兴,这个时候就会有感应,就会落泪。当这个老和尚阿弥陀佛接引他走的时候,我做的是助他念佛,第一次给人助念。从那时我就知道,助念其实不是助他,是助我自己。以他殊胜往生的缘,加被我消业障,我以后临命终的时候,能蒙他来接引我,接的是往生的缘,你送往生的人,接的是往生的缘,所以当时我非常的有感触,送这么一位老和尚走。

后来再一次拜见我们师父,到新昌大佛寺的时候,就有他身边的人就说了:“如果你能够在师父身边出家,我们就放心了”。当时我又触发了一点,这怎么办?我说:我出家,师父会答应吗?他说:“你求啊!你要发心,求师父,师父非常慈悲”。我这时候真的有点想,想着要出家。为什么?因为看着寺庙里,有这么好的老和尚!

师父后来才秘密地跟我说,说到他以前和静慧老法师,在静权老法师那做侍着,做了十几年。静慧老法师三十多岁就证得了念佛三昧。“念佛三昧”,有的人听都没听到过,证得念佛三昧有什么瑞相知道吗?我们常人晚上看不到东西,伸手不见五指。证得念佛三昧,可以看到东西,而且是一片红光充满世界,整个宇宙是阿弥陀佛的光明。阿弥陀佛在密宗里是红光,显宗修道证道的,也是可以证到红光。静慧老法师就跟我师父说:我想往生走了,我想去极乐世界了。师父就跟他说:不可以走。你要留在这个世界,和众生结缘,带有缘众生一起往生。那个时候静慧老法师只有三十多岁,就证得了。为什么?他们在师父身边競競业业,夜不倒单,日中一食。我们师父托钵日中一食十八年,诵《妙法莲华经》三千多部,其他经典多少多少。他们这些和尚,我看到这个世界上,好像不知道他们是宝贝。

静慧老法师那个时候年纪还没有七十岁的时候,有一次在国清寺走路,突然有一个人跑上来,上来就是给他一大嘴巴子,打完了之后他指着老法师鼻子骂:“你这个出家人,你为什么要带走我老婆”?你说奇怪不奇怪?静慧老法师被人打了,很多人都看着,围着看。他看着他,就笑笑,念了句阿弥陀佛,对那个人说:“你啊!有没有看错人啊”!有时候是化现。这反面,不是通过他来打,别人不知道这个老法师功夫有多深。这个人一看,他想想:是,不对。认错了。那时候怎么办?赶快跪下来磕头忏悔,对不起,对不起。这个事情传出来,大家知道,这个老和尚功夫非常了不得。这是我在师父身边才能听到,他早早就证得了念佛三昧,他一直不出山门六十多年。到六十岁的时候,才开始收皈依弟子。结果他收了好几十万,八十六岁的时候,安详往生。坐在那边,我又看到一个。不单单密宗里面,修得人都可以缩小,我在显宗里也看到了,这就是静慧老法师。他圆寂的时候,身体缩得很小,头缩得很小,但是非常光亮,像活人一样,坐在龛里面。他老人家圆寂的时候我也去。通过接触这些,看到他们这些老法师,他们那炉火纯青的道力,却没有人去欣赏他们,没有人知道。

包括庙里钟那么大,鼓那么大,大家不知道钟和鼓是什么意义。上早晚功课,钟、铃、鼓,大家不知道什么意思。它明明敲得就是“动静、动、静、动、静、静、动、静”……大家不知道在说什么,多可惜啊!佛法这么殊胜,我们人生就在生灭里面转,不生不灭法天天朝思暮迁,不懂,可惜啊!这时候真的想出家了。为什么?圣教衰弱,众生在苦海里面,自己就觉得,光光自己流泪还不行,还要让你们大家都要流泪,当时就感觉到这一点。

这时候我发愁了:我母亲皈依三宝了,我爸爸还比较刚强,抽烟、喝酒,老酒瓶随身带着,一天两顿,不喝得醉醺醺的,不能罢休的。怎么办?就担心他。后来当天晚上就做梦,梦里面做到我父亲死掉了,我痛哭得不得了,非常伤心。然后有一个声音跟我说:你爸爸在什么地方,我带你去见。我问他:在哪里?他说:你爸爸在天上。我就说我生天去看。先是生天初层天。初层天里找,怎么找没有。他们说在二层天。二层天怎么去呢?这个时候,梦里面很奇特,就像真的一样,双手在头顶合十,心里面念着:凡有所相皆是虚妄。就这么一句,就像火箭一样,就生上去了,生过一层天,就到云雾缭绕的地方,里面那个旅店很漂亮。我就去找,找到了我爸爸。爸爸在二层天,我看到就放心了。好,在天上就算了。我在二层天,又问别人了:“有没有三层天啊!”说:“有啊!”我也想去看看。他说:三层天要修道的人才能去。我当时想:我就是修道的,我当时就一合掌,心里面就《金刚经》里的一句一念,升起,像火箭一样就上去了。上去之后,云雾缭绕,都看不到人。这人都到哪里去了?我慢慢一个两个看,长得非常庄严。我就问他们,我说:你们为什么会生到天上来?他告诉我:我在人间的时候是做老师的;我说:那你呢?我在人间是做工程师的;又问了一位,你呢?他说我在人间做什么什么的。啊呀,原来每个人他们生到三层天,是在人间做了大贡献的人。后来梦醒了,想佛菩萨慈悲我,叫我不要挂记我爸爸,我爸爸可以生天,不会堕落的,就这样放下了。

这时候我也开始在上海组织念佛团,带着一些老太太念佛。我答应她们说,我要组织你们二十四小时念佛,因为曾经别人带我二十四小时念过佛,念佛的时候,这二十四小时,念下来了之后再跑出门来,什么也好像不是在眼当中一样,就是阿弥陀佛阿弥陀佛……

大家问了,你怎么会念佛去了呢?那个时候我就觉得禅宗不好弘扬,禅宗犹如在虚空里找把手,你怎么爬上去呢?一般性人不适应。但是念佛法门非常微妙。它确实像祖师说的,以清水落于浊水,浊水不得不清。修念佛法门,它又没有挂碍,这是佛度我们,给我们众生的一个大方便,大究竟的法门,让我们虽然念,却又无生,一有念而证无生,而证极乐世界。这个时候我就决定,我这一生当中弘扬念佛法门,弘扬净土,不弘扬其他的。为此,我曾经把手拿刀割破,在家写血书。

这个时候,出家的因缘也快慢慢成熟了。是什么时候成熟的?一想到出家这个念头,就浑身的汗毛直竖,会冒汗,火烧起来一样冒汗。这时候就想:啊呀,我在家的生活,就要结束了,在家的生活要结束了。就在这个当中,组织大家念佛这些老太太也慢慢看到,这些老太太说,我们这个老师,他要出家了!我说:你们怎么知道我要出家了?她们说:我们看到你已经剃着光头,穿着红袈裟了。这些念佛的老太太,心倒是非常清净,她们看到了这些。后来我真决定要出家之后,家里,我妈妈、我哥哥,还有我那些劝他们念佛的这些人,租了一部大巴,送我到庙里面,把我送到新昌大佛寺。我师父非常高兴,教导我说不要昧因果,做任何一样事情,在这个世间不灭,所以你要为你的行为,身口意负责。

剃度之后,就跟着师父去朝五台山。那时师父七十多岁了,他穿着一件很破的海青,说:这次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朝五台山,我就穿着它去,我看到一个出家人就拜,总有文殊菩萨被我拜到。结果到了五台山,他是走到哪里,僧俗四众就拜到哪里,一拜倒就是一大片。师父说:吃亏了,吃亏了。本来他是来拜别人的,结果被人拜去。因为他老人家这个德相,他头也大,双耳垂肩,走起路来那个相,非常殊胜--上悟下道大和尚,他早早的就在我们佛教界里,非常非常出名了,现在八十多岁,身体还非常健康。这边拜完,师父还要给他们写梵文,写“赫利”字,阿弥陀佛心咒,顶咒,诸佛的顶咒,写观世音菩萨的六字大明咒,写文殊菩萨的咒给大家加持。

其中就有一个被加持过的女居士,去钻佛母洞时,就看到观世音菩萨大放光明,她就在佛母洞里哭,哭到她不哭为止才爬出来。我们回到塔愿寺,就天天跟着师父身边,我们走到哪里,她跟到哪里,她问:可不可以啊?我们说:可以啊!在这个塔愿寺,那天晚上我出来,就觉得奇怪:白天没见到这么高的山,怎么这山上在点火?而且这火烧得这么亮,在塔的顶上偏一点点,它这么亮。第二天,香港的几位居士过来了,他们住在善财洞,在那里他们看得更清楚。就说:五台山将近二、三十年没有出现过智慧灯了。大家有没有听说过,五台山可以看智慧灯?有没有人看到过?所以以后朝山要诚心,要至诚恳切的忏悔业障。那一次跟着师父就是不一样。后来我们再去朝寺庙的时候,我站在大殿里,合掌看着文殊菩萨,忽然大殿没有了,都是虚空,湛蓝的,文殊菩萨硕大的身体,放光加被。我站在那边,又是泪水哗哗地往下流。希望你们以后多多要诚恳地去修,多哭。所以后来跟着我学佛的,奇怪了,都要哭,但是我鼓励他们说:不要紧的,不要紧的,是要经历的,多哭几回业障都消除,就开智慧了。

其实我出家的因缘也没有什么特别,就是这样而已。一生直到现在,里面还有很多精采的故事,包括慢慢与密宗的因缘怎么样显现出来,我又怎样去藏地参学,又遇到了哪些大成就者,他们这些殊胜的事迹,甚至有时候显现的大神通,确确实实比西游记也不次于多少。以后有机会慢慢地向大家回报。